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

阅读:0
听报道

文革中我们高中实行军事化管理,班不叫而叫排,班长叫排长,我当时还担任了个分管劳动的副排长,惯称“劳动排长”。

我那劳动排长可是校长点名的。我怎么被校长点名担任劳动排长?也有故事的。

话说我们大堰高中当年接收60里外九股山师范全部校产,要靠师生爬山涉水搬运,那过程持续大半年时间。刚开始,我作为学生代表在誓师大会表决心说出“要让千难万险在我们脚下化尘埃”的豪言壮语,引起原校长重视,被安排跟他做拉拉队,后来我辞掉拉拉队加入到搬运队伍,那前因后果本人《曾被envy撞过一次腰》博文已做详述。

那期间换了个新校长,叫官康成老师,高个儿,国字脸,小平头,不苟言笑,一脸严肃,刚到大堰高中,我认识他,他不认识我。他到任后将搬运流程改为:部分师生住九股山,将课桌、床铺、仪器、文具、图书、体育用具等送云峰关了返回;另部分师生住学校本部,将送到云峰关的东西转运到学校本部。两头来回都要一整天,就是天不亮出发,天大黑返回。

有一次,我到了云峰关顶峰,见两单人课桌放路边,送来的同学或老师早回九股山去了。我一掂量,课桌是杂木做的,本来就很沉,里面还放了两个铅球,更沉,而且滚来滚去,很难扛。也可能正因为沉,另加两铅球滚来滚去,不好扛,就没人愿意扛而一直冷放那里。可我不仅毫不犹豫扛了一张下山,而且把一张放山下后又上山扛第二张,那刚好被新校长碰见了。看得出来,他感动得不得了,当时就问我叫什么名字,我说我叫杨再平,二排的。他赶忙从衣兜里掏出小笔记本,一边记下我的名字,一边情不自禁地当面表扬我:“你这同学太不简单了,太不简单了,好同学,好同学!”回到学校本部后,官校长把那情况跟我们排主任老师说了,还说这样的同学就应当劳动排长。排主任老师非常高兴,就执行校长指示,让我当了劳动排长,并不久后介绍我加入了共青团,担任了大堰高中首届团支部宣传委员。

那劳动排长可不是好当的。当时至少有一半时间要开门办学到附件生产队劳动,尤其是抢耕、抢种、抢收“三抢”,都要我带队安排指挥。当然,干什么还得自己带头,至少不比别人差太远。比如插秧,往后退着插,又要插得整齐又要插得快,否则两旁都超越了,自己夹在中间,被叫“殴黄鳝”,难听难看,那劳动排长还有什么威信?干得最多的是割麦子,六月天,太阳晒着,大家一字儿排着,弓下腰,左手握麦干,右手用带锋利锯齿的小镰刀去割,动作也要很麻利,否则落后了也难看,有时不小心割了手,还得轻伤不下火线。

作为劳动排长,带队伍到生产队劳动,还要协调与生产队的关系,尤其是同学们的吃饭安排。有的生产队重视尊重我们,好饭好菜甚至好肉款待,皆大欢喜;有的生产队不重视不尊重我们,安排很差,就很难受,我也有压力。就有一次,到个生产队去劳动,安排到几户人家吃饭的同学没吃上饭,饿着肚子,还干活,有个女同学实在忍不住跟我说了真相,我才赶快报告带队的黄发端老师,经黄老师协调,换了户人家才吃上饭。

作为劳动排长,还要安排排里50多个同学每天给学校食堂挑水。供学校用的那口水井离学校大约一里远,但去时全下坡,回时全上坡,还要从几尺深的水井里把水打起往上挑,够艰难的。那首先当然得我自己带头,然后才能派得动别人。常住学校的同学,一般都不躲不推,都很自觉服从安排轮流挑水。有几家住学校附件的同学,因不常在学校吃饭,就说他们不常用水,就躲就推,不服从安排。有时就自己或叫几要好的同学去顶班挑水。有个大个子同学,一派他挑水,高兴就挑,不高兴就朝我愣眼,我也不敢得罪他,宁可自己顶了算了。

作为劳动排长,还要负责组织排里同学耕种从学校所在生产队要来的一块地,收获了或卖给学校食堂,或卖到附件市场,搞勤工俭学,改善大家生活。那还要记账算帐,还要分配成果。记得离校时我们排种的那块地还有好多白菜、白菜苔,黄寿芝老师率领我们收了些做包子,美餐了一顿。至今还记得那包子、那白菜、那白菜苔的味道!

劳动排长的经历,对我吃苦耐劳精神的磨练、组织协调能力的锻炼乃至后来政治经济学的学习都奠定了一定基础。那是我成长成熟的一个重要环节。

倒是提拔我担任劳动排长的官康成校长,早已仙逝。但愿他在天之灵能阅悉我这篇博文!

话题:



0

推荐

杨再平

杨再平

416篇文章 8年前更新

生于湖北恩施深山老林,吃过观音土,放过牛羊,做过篾匠,干过各种农活,当过中小学民办教师、教导主任。有词为证:“京城常梦,木屋青瓦,红薯包谷。让时光倒流,与牛羊共舞。野菜粗粮养顽童,为油盐,刃竹织篓。读了几句书,向往山外头。”于武汉大学获经济学博士学位,后任该校及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,先后在中国人民银行、中共中央办公厅、全国政协办公厅、中国银监会供职。现任中国银行业协会专职副会长。出版过《中国经济运行中的政府行为分析》、《市场论》、《中国:以全球战略眼光看欧元》、《效能观点:透视中国金融前沿问题》、《中国唱不衰》等专著。

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