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张黑白照片,对我却是弥足珍贵。三十多年来,我不仅一直保存着,而且过些时就拿出来看看。每看此照,就情不自禁地在内心默诵李白那首脍炙人口的“赠汪伦”:“李白乘舟将欲行,忽闻岸上踏歌声。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伦送我情。”同时内心自白加上一句:“汪伦送李白,不及学生送我上大学”!
那年,我终于如愿以偿获得贫下中农推荐作为“工农兵学员”到华中师范大学政治系上大学。12月12日下午,天气湿冷,寒风刺骨,校长集合全校师生,让即将启程去上大学的我跟师生们作个告别演说。我穿着专为上大学新做的厚厚的棉衣,戴一顶一复员军人朋友送的新军帽(那时时髦),站在校门外大操场的土台上,面对500多师生,深情地回顾了三年来自己作为代课老师、民办老师而后作为教导主任跟大家一起开门办学并肩战斗的历程,最后动情地说:“各位老师,各位同学,此时此刻以后,我不再是这所学校的老师,不再是你们的同事,不再是你们的老师和教导主任,但三年来我们之间结下的深情厚谊将永远存在,‘海内存知己,天涯若比邻’,我到了武汉,到天涯海角,也会永远记着你们,想着你们!”讲完,跟大家挥挥手,就在几位老师同事的陪同下,带着行李,徒步20来华里赶往县城。
到县城已傍晚时分,刚走到大桥上,就听说我兼任班主任而被称为我之“嫡系部队”的初一(2)班有几学生也跟着来了,再一会儿,又陆续来了些学生,总共到了31个,差不多全班同学都来了,而且各人用小手帕或报纸包了葵花、花生、米花糖、苕泡糖 、包谷砣砣等东西作为送别礼给我……
看着那群十来岁的孩子们,个个满脸稚气,质朴天真,含情默默,真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啊!
看着天色已晚,我就临时决定不让他们当晚赶回去,安排他们在县城最便宜的“叫花子食堂”住下(那时手头很紧,只能找最便宜的简陋旅店安排那么多学生住下)。说好了,就连同陪我一起到县城的5个老师同事一起先到县照相馆照了那张合影,并在照片右上角标注“工农上大学,我们齐欢乐”几个字。
第二天凌晨3点多,我在几老师同事的陪同下来到车站,乘上从建始到巴东的长途汽车,31个学生也都赶来为我送行。透过模糊的车窗,仍可清晰瞧见个个满脸稚气、质朴天真、含情默默!车开动了,仍个个在那里争先恐后地向我挥手,并“杨老师,再见!杨老师,一路平安!”地呼喊不停,直到车开出去远了,听不见了。那情那景,真让人难舍难分啊!
照片中那几个字,是那个特殊历史时代的烙印;那张照片,既是我个人学业事业发展发生重要转折的历史见证,又是师生及同事之间深情厚谊的留此存照。
照片第二排中间戴军帽的就是本人,左2右3是陪我到县城的老师同事,其余31就是我兼任班主任而被称为我之“嫡系部队”的初一(2)班赶来送我上大学的学生。
当年之我,“二十弱冠”,那些学生才十来岁。而今之我,已“五十而知天命”而奔“六十花甲”,那些学生大多也已“四十而立”成家立业,他们的孩子比他们甚至我当时的年龄还大。他们还满脸稚气、质朴天真、含情默默吗?在我记忆的脑海中,他们永远是那样,甚至在想象的脑海还很难想象他们不是那样!
或许,只有我自己还记着那个日子那个情景,还珍藏着那张照片,还留念那师生及同事之间的深情厚谊,其他人都忘记或淡化了。那很自然。毕竟我是当事人,是主角。作为当事人,作为主角,我当然永远忘不了那个日子那个情景,忘不了那31个满脸稚气、质朴天真、含情默默的孩子冒着严寒徒步20来里赶往县城送我上大学。
诗言此情:“我上大学将欲行,未料学生跟县城。当年汪伦送李白,不及学生送我情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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